黄河笔记 · 渔舟唱晚

涠洲岛的沙滩日落 静静 摄
我不知道渔舟唱晚对南方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概念,但对于北方人,生活在平原的人,这绝对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我年少时第一次看到渔舟唱晚,是在画报上,一眼就怦然心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景啊,梦幻一般——青山如黛,峰峦一层又一层地追逐、叠加,夕阳西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彩霞漫天如血,湖水金光灿烂,在波纹之上跳跃、闪烁、涌动。渔船之上,悠然自得,一人摇船,一人撒网,情致盎然。我盯着出神了好一阵子,不知道是怅然若失,还是如醉如痴,一种意识悄然生长,我嗅到了鱼的美味,也嗅到了米的清香,那时候若能饱餐一顿大米干饭浇鱼汤,一生足矣。
我们那里离湖北地界有一百多里,我大哥在十多岁时和村里另一个孩子一同失踪了,害得两家人呼天抢地,四处找人,有人说他们应该是下湖北了,他们大概是听了湖北的生活好,人们平时吃的都是大米干饭浇鱼汤。判断非常正确,我父亲一路南下寻过去,果真找到了他们。
就在那时,渔舟唱晚在我的心里埋下了种子,破土而出的渴望与日俱增。
一次意想不到的机会,我来到了新安县仓头镇的王村,这里本来和黄河擦肩而过,因为小浪底水利工程,王村三面环水,成了库区的一部分,万山湖应运而生。
当我站在码头,我真的疑惑,难道当年我在画报上看到的渔舟唱晚被复制粘贴过来了?不,这里的湖水更浩渺,群山的神韵更胜一筹,水被山挥洒得万千旖旎,山又被水一统江湖,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同角度、不同时节、不同天气,一定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官盛宴。这时我才明白,无论画面多么美,终究不过是平面上的色彩而已,哪有身临其境带来的震撼强烈,这种震撼让人不得不忘我,不得不沉静,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大自然的任性、大自然的霸气。那天风很微弱,似有似无,水拍岸的声音极其轻柔,却深沉浑厚,又异常锋利,一下子就把魂魄划开。
湖面静悄悄的,渔船都横在岸边,或一溜儿,或三三两两,也有的独自泊于某个很容易被忽视的角落。白色的浮漂组成方形的样子,这里一处那里一处,很快我就知道,这是抬网,常见渔网的一种。告诉我的是一个名叫张强子的渔民,他五十多岁,满头华发,一脸经年沧桑,笑容淳朴。刚开始我们都有些拘谨,聊着聊着就如故人一样随性起来。
张强子是个老渔民了,深谙各种鱼的习性,捕鱼经验丰富。他是当地人,生在黄河边,长在黄河边,最终又生活在黄河边,黄河滋养了他,已经融入了他的人生、他的生命、他的性情。张强子靠打鱼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他的言谈之中溢满了对黄河的深情。
小浪底库区是鱼的天堂,种类繁多,大部分鱼类在这里都可以见到,虾蟹不足为论,当然还有闻名遐迩的黄河大鲤鱼。当下身价最高的当属银鱼。我见过黄河银鱼,一拃多长,通体透明,体内的鱼脊骨和鱼刺看得清清楚楚;它就如一束银白的光,但比银白更生动,鲜活又贼亮。
渔舟唱晚的“晚”是打鱼的尾声,这里的渔民则昼伏夜出,他们以灯光捕鱼为主,打一夜的鱼,名副其实的渔舟唱晚。这样是合理的,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把鱼卖掉,很可能还在打鱼,来不及靠岸,就有鱼贩早早地等候在岸上了,这是最短的运转周期。
大部分是家庭型捕鱼,渔民是夫妻,或父子,或兄弟,一条渔船上,承载的不仅是生活,也是亲情,更是同舟共济的命运。
在将来的某一天,我想再来这里,和他一起去打鱼,我划船,他拉网。我们泛舟于湖心,一起看日出日落,沐斜风细雨,欣赏大江东去浪淘尽,品味在水面上闪烁的月光、星光、灯光、渔火。
THE END
晚报副刊精读
编辑:七仙女
审核:聂丽 周彦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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