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拦 牲 口

少年时,我在家里的主要任务就是拦牲口,现在回想起来,拦牲口真的是个好营生。
吃过早饭,背起黄军用挎包,挎包里装点干粮和水,再顺便带上自己喜欢看的书籍,从圈里放出牛和驴,一溜烟往自己预先想好的草场赶去。好一些的草场,往往要走很远的路,上几家坡,过几道湾,在别人常不去的田野上才会有相对丰茂的牧草。把最乖巧的驴牵到后面骑上,不紧不慢地沿着窄窄的山路前行,渐暖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驴背上的少年晃晃悠悠地打着盹,路边不时有山鸡飞起来,受惊的驴儿猛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打几声响鼻,驴背上的少年瞬间打起精神,用手背在驴屁股上拍打一下,队伍继续向前。山风吹过来,各种花草和庄稼的味道直钻进鼻孔,沁人心脾。时不时有嘹亮的信天游从某条路或者某个山坳里飘起来:锁牛牛开花羊跑青,干妹子好看人样俊……
终于到了草场了,翻身下驴,让牲口走进草场吃草,那少年便守在路口,找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来。少年喜欢往很远的地方看,天和地相接的地方有一条闪闪的河流穿过,山外面有大江,有大海,有高楼,有汽车……山那边有雄鹰滑翔而来,威武而雄健,形态各异的云朵源源不断地从山顶上钻出来,每一朵云上都有一个会驾云的神仙……牛和驴儿已经走得很远了,少年远远地吆喝一声,那牲口便像得了圣旨一样,应声掉头……
少年从挎包里拿出皱皱巴巴的书,用手指沾了点唾沫,翻开了第一页,瞬间被精彩的文字吸引:一个个武林高手的的神奇招式让人无比神往,一个个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让人牵肠挂肚,一个个美好的大团圆结局让人长吐一口胸中闷气,一个个恶人恶事让人咬牙切齿半天……少年沉浸在书里,牛驴专心吃草的声音富有节奏,轻风习习地吹过山坡,阳光的味道和着青草的味道愈来愈浓……少年累了,仰面躺在阳光下,翻开的书页盖在脸上,无数的遐想从心底浮起来,充斥着每一根末梢神经……
天气好的时候,少年在放牲口出门时会在背上背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粪叉,在路上、在山上遇到了干透了的牛驴粪,就用粪叉拾起来,挑入身后的背篓里。等到回家的时候,背篓早已是满满的了,早一篓,晚一篓,一个假期坚持下来,妈妈的柴房子里已经堆了老大一堆,冬天灶膛里压火和炕洞子煨炕就有了保证了。
放牲口有时走得较远的时候,中午便不回家。离家时会背一个小铝锅,上山时用一个塑料壶在河里满满装一壶子水,中午时分,把牛驴围在一个仡佬里卧好,自己便到周围的豌豆地里摘一些豌豆角角,然后用拦牲口铲子挖一个简单的锅灶,支好锅倒上水放进豌豆角角开始煮起来,几番大气过后,豌豆角角就煮好了。连锅端起,把热水比出去,然后把锅盖揭在一边,就着锅大吃起来,那滋味美妙极了。时至今日,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煮豌豆角角。
偶尔遇上恶劣天气,少年往往会手忙脚乱半天。每经历一次暴风雨的洗礼,对农家生活的艰苦感悟便会加深一层,从此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倍加珍惜,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时也往往会变得更加坚强沉稳,不至于太过于脆弱。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四十几的人了,少年时光已难再。但那些拦牲口的记忆总会时不时出现在梦里,提醒着我偶尔避开尘世的喧嚣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里去,那里有自由,有静谧,有真意,有自我……
张景,陕西省延安市吴起县人,中国网络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兰陵诗社会员,延安市社区文化普及促进会会员,吴起作家协会理事,《燕京诗刊》签约诗人,一个喜欢寄情山水、充满诗情画意的老师。创作了大量诗歌,部分诗歌和散文在《西安晚报》《华商报》《长江诗歌》《燕京诗刊》《齐鲁诗歌》《兰陵诗刊》《中国魂》《诗中国》《天涯诗刊》《陕西诗歌》《岭南文学》《贵州诗刊》《中国草根》《延安日报》等省内外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有诗作收入《当代诗歌精选》。出版有诗集《涂抹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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