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新:老兵和他的村庄

老兵和他的村庄
文/马景新
1、
40年前的老兵,还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农村青年。红旗下长大的哺育,使他具有那个时代年轻人特有的火热情怀。那年,他作出了人生一个重要决定:不负韶华,参军去!县里当领导的亲戚,帮助老兵如愿以偿。他穿上绿军装,带上大红花,在村人羡慕的目光里,离开了他的村庄,应征入伍,成了一名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实际,当年的老兵应该还有其他选择。那年代,在农村能把书读到高中毕业的不多。仅此,便足见他的优秀。加之他文学上出众的才华,完全可通过当领导的亲戚提携,走出农村,找份安逸工作,端上公家铁饭碗。但那不是他的性格,他有自己的志向;他向往军营;他渴望人生的历练;他要到大风大浪中去经风雨见世面。这就应了柳青的那句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可是在紧要处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2、
老兵离开他的村庄,到了遥远的青藏高原,。在昆仑山下的战略要塞——格尔木,成了一名驻守士兵。这兵一当就是12年。12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老兵履行着一个军人神圣的使命,在戈壁荒原大漠风沙的陪伴下,默默奉献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西域高原上的风沙,非同小可。那风刮起来遮天蔽日,那沙浪随风奔涌可吞噬万物。我从老兵的散文《格尔木之风》里,感受到了那风沙令人震撼的厉害:“噘石伐木,梢杀林莽”“动沙堁,吹死灰,骇浑浊,扬腐余”。一名国防战士,肩负着共和国军人的担当。面对恶劣环境中凶险暴戾的风沙,老兵像一头“勇猛健硕的野牛,用无往不胜的牛角,迎风直刺。”老兵,在铁打的营盘里,一年又一年,送走了流水的兵,他依然在他的岗位上执着坚守。尽管被子里经常布满厚厚的沙尘,但他喜欢无边荒原那雄浑壮阔的大美。尽管那狂野之风,“能将汽车掀翻,能将帐篷吹倒”,但老兵在信念的支撑下,挺立风沙中,岿然不动。12年,老兵坚守了军人的忠诚,淬练出了军人的铮铮铁骨。12年,老兵也想家,多少次梦魂飞越关山万千重,回到中原大地上他的那个村庄。村头的古树、瓦顶上的炊烟、地里的庄稼、路边的野花、檐下的玉米棒、攀藤架上的丝瓜……都是他魂牵梦绕的思念。老兵作为故乡的儿子,终究要回归故乡。32岁那年,他离开了眷恋不舍的军营,退役复员,回到了阔别的村庄。
3、
老兵的村庄,是一个古老的村庄。村庄里最早的家族,已在时光中消失。连村子的名字也随姓氏更替而易名。和姓氏密切相关的张套楼的“套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很多人都记不清了。村中的古树应该不会忘记,但古树保持着沉默。村东古寨旧址那里的碑刻应该能说点啥,但它已被历史的尘埃深埋。退役的老兵怀着对故乡的无限深情,用他豪气云天的文笔,留下了村庄历史的记忆:咸丰三年的张套楼,叫“水清寨”。“迤逦二里许,寨有四门”。那年,匪患横行,村寨被围。“却见张大汉瞬间涌起一股英武之气,凛然不可侵”“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乌云,霎时如同白昼。手持枣树的大汉若天神般自寨墙上飞身而下。“蹬蹬蹬”众匪徒齐刷刷后退一二十步,个个张大嘴巴,一脸惊锷!(《英雄之死》)风云变幻,时代更替,老兵的村庄在岁月的长河里破浪前行。村庄的居民在历史演变中来来去去。从贾姓、刘姓、到张姓;从昔日血刃顽匪的张大汉,到今日解甲归田的老兵;从保家园斗顽匪众志成城的英雄村寨,到新时代奔小康的美丽乡村。村民们为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各种苦难的抗争中、追求着、奋斗着。代代传承,执着追求,锲而不舍。
4、
老兵服役期间,村庄应该发生了很多事。但社会的进程似乎有点像村东的那条河流,弯曲回绕,时急时缓。退役的老兵,踏上久别的故土,发现这个生养他的村庄,这个偏居豫鄂边界一隅的村庄仍是一付老面孔。破旧的老式瓦房,泥泞的老村旧路。人们在贫瘠的土地上,依然过着不富裕的日子。于是,回归故乡的老兵作出了他人生的第二次选择——他觉得这是他责无旁贷地担当。他在他的那个村庄里,从村治保主任干起,一直干到村里的最高管理者——书记。老兵秉性耿直,为人坦诚,在村里很得乡亲拥戴。他没明没黑地为乡村振兴谋划着。他拿出自己多年积蓄,投入村里建设发展。他以实干的军人精神,为让村庄富裕的梦成为现实,带领乡亲们努力奋斗。这一干就是18年。老兵20岁入伍,32岁退役,18年的村干部,一辈子的大半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当村庄终于旧貌换了新颜,成为白河岸畔美丽乡村的一颗明珠的时候,老兵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老兵,老了。人生能有几次选择?老兵的两次选择都是在他人生最具有选择优势的青春岁月。他凭一腔赤诚,朴实地遵照心中的信念,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走在自己追求的人生道路上。我曾问过老兵,你对当初的选择后悔吗?他摇摇头,掐灭了一支香烟,目光笃定地说了四个字:毫不后悔。40年后 , 老兵老了,一切皆成过往。老兵老了,似乎已经很少被人提起。但作为我们这些文友,作为我们这些总是容易被真诚所感动的文友,老兵是我们心灵深处的敬重。称其老兵,也是对一位青年从军,坚守军营矢志不渝的退役军人的仰慕。
5、
初识老兵,是在他的《格尔木之风》的文章里。知道老兵的村庄亦是他的文章《英雄之死》。文友交往,多如此,常始于以文结缘的相惜。在这个夏天,作为老兵的文友,我们走近了老兵,走进了他的村庄。退休赋闲的村居生活,老兵喜爱诗词歌赋的志趣未改,使他看起来似乎更多了一些儒雅和闲淡。但他满脸刻满的沧桑,仍真实地记载着大漠风沙中走来的凌冽和刚毅。在老兵幽静的农家院里,我们与老兵共对一壶清茶, 跟随他的回忆,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从老兵攀藤垂青果的农家庭院出来,经过门前碧水荷田的水塘。绿荫中有“茶几”鸟在婉转清脆地歌唱。走过一座小桥便是当年清水寨西门遗址了。放眼四望,但见今日的张套楼:村道宽畅连沃野,翠柳深处隐红楼。美丽乡村景如画,古树新姿枝叶稠。炎阳如火,染红了村头那棵古树苍翠的树冠。老兵站在村庄老寨旧址上,历史过往在胸中风起云涌。我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无限的深情。今非昔比,往事已成云烟,但在老兵锦绣文章中,我依然能感受到老兵壮心不已的蓬勃激情。古树虬枝苍劲,枝叶摇曳,在阳光下闪烁着笑意。那古树根部裸露,如龙爪抓地,深入脚下土壤,筑成了生命的根基。一棵胳膊粗幼树,自根而生,已是英姿勃发。树上缠绕着一条象征吉祥的红布条,老兵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我想,无须多少时日,当小树与古树比肩之时,那自然又是一番神奇景象。老兵站在古树下,瘦削的身材,依然军姿挺拔。岁月的磨砺,成就了老兵顽强的意志,亦如古树,历经艰难愈加坚强。我们告别了老兵,告别了他的村庄。老兵守着古树,陪伴着村庄,默默守候着自己的岁月,成了一道风景。(老兵:张显学,中共党员,退役军人,新甸铺镇张套楼村原支部书记)【注:图片源于作者提供,未经允许,严禁转载】
作者简介:马景新,回族,河南新野人。网名:飞马千里,识途的老马。爱好旅游、摄影,闲暇时光,喜欢骑上自行车去丈量大地。没读过多少书,却爱用文字留下生活的印记。一路走来,且行且吟,自得其乐。才疏学浅,无甚建树,文学爱好者而已。文章大多都是写给自己看的,当然,如能在饭后茶余得到朋友些许青睐,便感欣慰。
本期责编:丁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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