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不会萧条,但她也从来不是天堂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144篇文章
特别喜欢的一首女声。
头图基于CC0协议引用。
(一)
有鉴于北京土地供应量的持续减少,我想,稍懂经济学的人,对于北京春节以来,这一波凶猛的房价增长,应该早有预判了。
任志强的预言再一次得以应验,甚至比他2016年年底的预判来的还要更早、更凶猛。2017年北京市公布的建设用地供应计划里,住宅用地供应量由2016年的1200公顷,锐减至今年的610公顷,几乎缩减了高达50%。
媒体最新的用词是“跳涨再现”,什么是跳涨呢?跳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老铁!
跳涨就是卖家报价500万,你说有缘行千里来相会,480行不行?对方微微一笑,回了句相逢何必曾相识,低于550不卖!你吐口鲜血,满含热泪地回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房540我买了!卖家递给你一张纸巾,赋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580万凑个吉利数吧!
你心里那句“妈卖批”自然是讲不出来的,因为你已经吐血而亡了。所以,最新流传的关于北京购房者的笑话是:某人买房,卖家报价728万,从7点半砍价到夜里11点半,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房子以745万成交……
一天一个价并非耸人听闻,东西城自不必说,早已经全面进入10万+时代,朝阳海淀迎头赶上,最不济的房子也要6万+一平米,这是北京2月份最新的房产成交均价(数据来源:房天下):
供应量减少当然会直接推升购房者的看涨预期,从去年以来,北京房价涨的岂止像是开了挂,简直是GM账号亲自上线——你不屈服,等待你的就是一场痛哭流涕的侮辱啊。
扎心不老铁?疼不疼?就问你疼不疼啊大兄弟?
在疯狂的房价面前,全北京的《经济学原理》都被烧掉扔到马桶里了,因为对他们的主人而言,每一次看到这本书,冥冥中都感觉这本书中只密密麻麻地印了一句话:你要是相信我,你就是个傻逼!
(二)
万般皆下品,唯有房子贵。
面对人民币玩家的疯狂屠戮,北京的普通玩家早已经心力交瘁,纷纷以“跨服跳区”的形式抗议。2016年“逃离北上广”的哀嚎还未停歇,2017年新一波的逃离正在上演,惨叫不绝,涕泪横流,大有令人不忍一睹之势。
不同于往年的逃离,最新的这一季《逃离北京》,主角都换成了北大清华的高材生,换成了中科院和媒体高层的管理者,所以,相对于前几季北漂离开的男默女泪场面,这一季明显加了特效,声势也更加浩大。
当这些传统观念中的“顶尖人才”也屈服于北京的房价,转而寻找岁月静好之地的同时。有一种声音是,北京的生态正在被房价所侵蚀,这座城市的包容和创新正在一点点丧失。这种声音认为,当越来越多的“行业顶尖人才”都无法承受北京的房价而离开时,那还有谁能站在这驾庞然大物上,驱动它的前进呢?
有一篇《北京大萧条——地产风暴下的北京》最近反复在朋友圈中看到,文章用详实的数据列出了北京去年各行业的经济数据,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担忧的结论:除了房地产之外,相较往年,去年北京堪称是百业萧条。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造成这种局面的源头也在于房价,高房价挤压的实体经济难以为继,而房价也造成消费欲下降,从而导致第三产业整体低迷。
所以,这一波离开北京的人,感到委屈和不甘心,我能在他们的字里行间中,感受到一种抱怨。
他们的委屈和不甘心,恰恰在于他们认为自己为北京这座城市贡献了自己最好的年华,恰恰在于他们认为正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北京才拥有了今天的魅力。他们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座城市摇身一变,就反过来向自己喊了一声:滚!
权威人士早就说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但是对于北京而言,我想咱们就别藏着掖着了。北京的房子,从来不是用来住的。它是一种资源的集中体现,是一张福利院的门票,是一张顶楼旋转餐厅的入场券。
你有了这张入场券,就无形中站在了更高的起点上,尤其是对于你的孩子而言,无形中你比其他人能够更早看到浪涌的方向,收获更多的资源,当然,这个餐厅转的非常快,所以,每天都有一些人被甩出去,当你坠落的时候,另一个人则刚刚整理好领结,拿到了新一张的入场券。
(三)
这么说有点矫情。其实,在北京,聪明人从来不会去谈所谓的“归属感”。
对于任何一名北漂而言,在户籍政策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的宏观环境下,无论以何种方式试图在北京寻找归属感,这个想法,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所以,他注定是徒劳的。
我的一位前同事,这个月开始在河北老家看楼盘,她正计划举家返回河北。她在北京有房子,但是,她没有北京户口。
对于总数近千万的北漂而言,即便你在北京买了房子,即便你的孩子在北京顺利地上了小学,顺利地上了初中,然后呢?
根据北京现行的教育政策,只要你没有北京户口,无论你拥有一套多么贵的学区房,你的孩子也不能在北京上高中!是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于是,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是在孩子上高中之前,举家离开北京;要么是在河北——比如衡水,给自己的孩子找一所高中,然后在河北参加高考。
君不见,为了这些“北京”的孩子,北京和衡水甚至开通了一列高中专列,专门运送父母在北京,但却不得不去河北上高中的孩子们。
你说,可以选择出国留学嘛!
是的,这是一个办法。但请允许我再引用一次《了不起的盖茨比》开篇的那句话:每逢你想要批评或评价任何人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那些优越条件。
(四)
其实北京高房价所戕害的,不仅仅是北漂,大家有意无意地都忽略了:那些土生土长的,生在普普通通人家里的北京孩子——他们一样买不起房子,他们才是最委屈的!
不是所有北京土著家里都有两套大房子,身价上千万。更多的是,和我们一样,兢兢业业上班,每个月领死工资,一家人挤在一间老旧局促的房子里——房子涨成天价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只有这一套房子,卖了这套,一转身,就发现已经买不起另一套了。
一个河北人在北京折腾一番,面对高昂的房价喟然长叹,当转身离开,说出那句“再见,北京”的时候,甚至都不用走心。
相对于众多的北漂而言,这些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才真的叫做:无路可退。
对于大多数平凡的北京土著而言,你总不能让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小伙,将自己的婚房买到燕郊或者固安吧?
北京的残酷和美好都在于此。我对北京的未来很乐观,虽然我注定要离开她,但我相信,北京不会萧条,当然,北京也从来不是天堂。
事实上,天堂向左,北京往右。
北京这样的城市,容不下安稳,在这样的地界,岁月静好本身就是一种罪。
(五)
正如茨威格(Stefan Zweig)所言:“我们的今天和我们的昨天与前天之间的一切桥梁都已拆毁”。这句话听起来像句三流绕口令,我觉得我们正处于这样的时代。
留在北京的人,算不得是胜利者,对于他们而言,跋涉的路途才刚刚开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离开北京的人,也算不得失败者,对于他们而言,转折的路口不一定都通往风暴,也许他们也会很快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唯有对于刚刚抵达北京的年轻人,他们才算得上是胜利者,他们在小县城甚至小山村中一路挣扎,几乎以朝觐者的姿态来到北京,举目四望,一切都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繁华、拥挤、满街都是令人心动的漠然和面无表情的匆匆脚步,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刚刚开始:
注定,将有一连串的野心被实现。注定,也将有一连串的梦想被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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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我们除了骂一句“去你妈的房价”,还能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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