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政从商与弃商从政

闲云绕屋檐 王华欣摄于2019年9月14日
春秋战国时期,有两个人很有意思,一个是范蠡,一个是吕不韦。
这两个古人,前者是弃政从商,后者是弃商从政,最后的命运却截然不同。范蠡功成名就后,激流勇退,归隐民间,做起生意来,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大商人。吕不韦在赵国经商,本来干得好好的,赚得个盆满钵满,谁知应了一句老话,财大气就粗,一颗心躁动起来,不务正业了,向往着权力,向往着政治。尽管经过苦心经营,他登上了相国的位置,最后还是被革职发配,饮鸩自杀,可谓是悲矣惨也。
范蠡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满腹经纶,文韬武略。卧薪尝胆的成语我们耳熟能详,范蠡的故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吴王夫差为报父仇大胜越国,越王勾践带着残兵败卒逃到会稽山。范蠡就在勾践走投无路之际投奔于他,分析”越必兴、吴必败”的大势,劝勾践暂且称臣纳贡,“屈身以事吴王,徐图转机。”被拜为上大夫后,他陪同勾践在吴国当人质为奴3年,备尝屈辱,归国后,与文种制定出兴越灭吴的战略。范蠡还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在苎萝山浣纱河找到西施。小女子西施明大义,识大体,假意献身吴王,与越里应外合,灭掉吴国。
范蠡的难能可贵之处,是在自己事业的高峰时期,就清醒地认识到“福祸相倚”, 看透了“权力场”, 不敢奢望能和勾践“共享越国”。于是辞去相国,与西施隐姓埋名、泛舟五湖。后来来到齐国,“下海”经商,在海边结庐开荒种地,引海水煮盐,不几年光景,就致产数10万,成为巨富。齐王慕名把范蠡请进国都临淄,拜为相国。没过多久,范蠡认为,自己一介布衣,官居卿相,长期处在优越的地位,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只干了3年,向齐王归还相印,散尽财产,再次归隐。迁徙到陶后,因经商治产有道,又成巨富,自称“陶朱公”。范蠡被后世尊为商圣,在政界、商界都身手不凡:“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稍后于范蠡的吕不韦,走的却是相反的一条路。吕不韦系阳翟富商,因“贩贱卖贵”而“家累千金”。偏偏这人不安分,总想着涉足政坛,握握权柄。他也真是个天生的政治家,有着常人没有的政治敏感。偶尔和在赵国当人质的秦国贵族子楚结识,就像做买卖一样,一眼就看出了这人质的价值,认为“奇货可居”,开始了政治投机生涯。吕不韦不仅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子楚,更是出谋出资,费尽心思,比如通过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买通华阳夫人,帮助这个“秦诸庶孽孙”返回秦国,取得王位继承权。果然,子楚继位后,吕不韦当上相国,被尊称为仲父,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好景不长,嬴政继位后,发现吕不韦与太后有奸情,并听到自己是吕不韦之子的传闻,便将其革职发配,举家迁蜀,后来吕不韦自尽而亡。
吕不韦是玩了一把政治,或许说是实现了个人的野心,但他是典型的“过把瘾就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各种下三烂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吕不韦的悲剧在于,他恐怕不明白,政治毕竟不同于经商,也不是经商。经商破产了可以重头再来,顶多穷就穷一点,过过苦日子吧。“玩”政治可就是“玩火”,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会给你“大不了重头再来”的机会。
如果吕不韦继续去经他的商,继续去“贩贱卖贵”,不去趟秦国政坛那潭浑水,该乐哉陶哉好不快哉地一享天年吧?如果范蠡不明智地继续待在越国,指指点点,贪恋官衔权力,或是居功自傲,或是还想发挥“余热”,恐怕就不可能享有88的高寿吧?
在这一点上面,后人不得不佩服范蠡的“远见卓识”,不信有文种为例。范蠡不辞而别之际,修书一封给曾经患难与共却还留在勾践身边的好友文种,写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但文种对范蠡的话半信半疑,过后因遭到越王猜忌,才幡然猛醒,便假托有病,不再上朝。可一切晚矣,勾践赐给文种宝剑令其自刎,理由是有人诬告他图谋不轨。文种无奈,仰天长叹,只怪自己抽身太晚。
历史不能假设,但历史能教给后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们只能这样说,吕不韦真不该弃商从政,否则就不会“玩火自焚”,因为那是铤而走险;退一步说,就是去从政,如果不玩些污七八糟的把戏,不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至于“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而范蠡功成身退,弃政从商,真是参透了人生。因为他懂得“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不可久恋“相印”,适时“大隐”于“市”。所以后人评论道:“文种善图始,范蠡能虑终。”进退自如,去留无意,自己的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种智慧与心态,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也”。
从范蠡弃政从商的故事中,我们能够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吕不韦的弃商从政,应该说是给了我们另外一些更深刻的启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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