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百科/文：水秀玲珑
/图源：堆糖
春日傍晚，一缕斜阳跃动着斑驳的流光倾泻进窗子，天边泛着微蓝。
通过电话和母亲聊天，母亲絮絮地说起，春分一到，她刚在园子里栽了蒜，到了清明就又该栽土豆了。
母亲说，也难怪你不知道呢？万物生长都赶着时令呐，要不怎么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是啊，春天又回来了。尽管此时北方的大地上还是一片萧瑟，那蓬勃的属于生命的绿意想必也正在土地中酝酿着吧。
春天之所以让人充满期待，就因为日子里有着不息不止的希冀，使人欢欣，雀跃。
我跟母亲说，今天下班在露天市场买了一把荠菜。过去在老家的时候，我可是对这些野菜没有一丁点儿兴趣的，虽然也会提着篮子去田野边挖野菜，但那纯粹是为了踏青。
料峭的春风吹着裙角，田边酥软的黑土沾了一鞋子，若不小心还会被刺槐扎破手指。春的气息里透着丝丝微寒，田边却有强韧的野草、野菜从从容容地露出鹅黄嫩尖儿，冲你展颜一笑。春风十里，浩浩荡荡，这人间值得呀！
春风十里
其实也不只是野菜，蒲公英撑开白色小伞，开紫花的刺儿菜，蜿蜒遍地的粉红打碗花，都是随处可见的，一点儿不稀罕。
打碗花民间俗称燕子苗。母亲说燕子苗的根是甜津津的，六零年代，母亲曾经去田间挖过燕子苗根。那时候的燕子苗根真多啊，埋在土里长长的根，一扯就是一串，摘回去洗净，放在米粥里煮烂，又黏又稠，味道清清甜甜。
那个年月呦，草籽都做成了饽饽吃，哪还有吃不了的苦。
母亲的回忆很长，幽幽地叙着故事。我无从体会那种食草根儿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往事只是一痕袅袅轻风。
我念着踏青的乐趣，田边纤柔的马莲草，鲜绿的小根菜，还有荠菜，马齿苋，野蒜根儿，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草野花们，满心贪婪地都采了回来。
归来的路上，经过谁家的院子，后墙根上有打着花苞的桃树枝，也会顺手折了一枝，插在装满水的玻璃瓶里，摆在案头，没过几天，它就开了。
我乐于见到的只是那一篮子的春天，仿佛都被我带回来了。
今时读书，林清玄先生也回忆他幼年时和母亲采摘野菜，母亲以春野嫩芽做的“乌莘菜”，汤汁又浓又香，很多年都不能忘了这个味道。这便是春的好处吧，漾在舌尖上的念想，日子里生出的烟火暖色抚慰人心的浮躁，细品慢酌，咀嚼出人生的真味。
那时是不懂得自然间所蕴藏着“珍馐美味”的，总以为“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人生才是极致。后来，走过很长的路，忽然又怀念起故乡那质朴的春色，但那又不属于我了。
记得那一年春天，我回老家的宅子，母亲接到电话就跑去田边，给我挖一筐子的荠菜回来，细细摘洗干净，冲去泥沙。碗里打两个鸡蛋，舀一勺农家酱，放入葱花，在锅里加油反复翻炒。鸡蛋酱和水灵灵的荠菜端上餐桌。蘸了鸡蛋酱的荠菜送入口中，唇齿之间溢出一缕野菜的芬芳。原来，那些我曾经不屑一顾的野菜，竟是人间美味。
苏轼曾写诗曰“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当年苏轼被贬黄州，仕途上失意，将一颗心放逐山林乡野，他种地开荒，忘却尘世蝇营，隐居在山水田园之中，重新找回了自我。“此心安处是吾乡”，从那时起他便随遇而安，并改名东坡居士。
每每食用野菜我都会想到“清欢”这个词，那是繁华落尽平淡归真的人生意境，我虽悟不透，也未经历过烈焰繁花鲜衣怒马的人生，揽镜自顾，蹉跎间，不觉已是中年了。
闺蜜说，妹子，周末去踏青吧！我嘻嘻一笑，昨晚才飘了几点雪花，城市里哪有春呢？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幽怨地说，我们穿上碎花裙，我们就是春呀！
人生岂会再少年？我们的春天早已过去，只有更惜春光，不辜负春天的盛宴。
生在北方，春天总是矜持的，优柔寡断的慢性子模样，只耐着寂寞，磨平了人的性子。每天看着朋友圈的南方朋友发的桃李芳菲樱花俏，我们就只有隔着屏幕嗅一嗅草木的气息，还自我安慰，宴会上最后出场的那个才倍受瞩目，压轴的才是好戏。
于是乎，就守着乍暖还寒的日子，数着，盼着，待到你们的城市花开荼靡芳菲尽褪，我们的春就会来了。
周末，我们兴致勃勃赶到郊外去寻找春的芳踪。拨开那一丛枯瘦的衰草，拂去细碎的沙砾。终于，我找到了，疏松的泥土中探出星星点点的鹅黄草芽儿，鲜亮亮地闯入眼睛。还有大朵大朵的蒲公英，柔嫩的野葱，还有可入药的鱼腥草，益母草，二月兰，新生的力量让人怦然心动，我奔向她，拥个满怀，仿佛满眼都是花开了。
花团锦簇，生机盎然，是大自然赠予这人间最珍贵的礼物。
此时，我无所有，唯有一枝春。
（2021年3月21日）
往期作品回顾
签约作者 | 水秀玲珑：漫谈红楼，从一盏茶里品味人性的凉薄与慈悲“中原红木杯” 浣花文学奖散文组 | 水秀玲珑：莲花“中原红木杯” 第二届浣花文学奖征文启事
作者简介
水秀玲珑，原名韦艳微，现居辽宁沈阳，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一个生在夏天的北方女子，守着光阴赏花品茗，倚着诗词垒字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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