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母亲的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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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娘家是老大,十二三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我的外婆突发心脏病,身体非常不好。我的母亲就学着拿起针线包,带上顶针,做起了针线活,为一家人缝缝补补,做鞋做袜。   母亲十二三岁开始学着手上戴上顶针做针线活,因为手指细,没法戴顶针,老是把手上戳得鲜血直流,母亲常常疼得掉眼泪。她的父亲——我的外公就用老虎钳把顶针捏紧了再给她用。母亲弟兄姐妹很多,慢慢地家里的所有针线活都是出自母亲的手。母亲为父母做鞋,为兄弟姐妹做鞋。   母亲的顶针一戴就是七十多年。从我小时候记事开始,我就发现母亲从来不把顶针拿下来,天天戴着,以至于母亲右手中指上戴顶针的地方都深深地凹下去了。   母亲十九岁出嫁。婆家是开裁缝店的。我的父亲终年给人家做衣服,母亲就跟着父亲打下手。由于小时候经常为家人做针线活,母亲成了父亲的好帮手。父亲做好了衣服,母亲就给做好的衣服上锁纽扣洞、钉纽子、锁褂边、锁裤脚边。   母亲不但给父亲做这些,还到外面去接活。   别的裁缝店衣服做好了,也把这些下手活交给母亲做,因为母亲做的活在当地是最好的。一分钱一个纽扣洞,五厘钱钉一个纽子,锁裤脚边一毛钱,锁褂边一毛五分钱。   母亲做这些活常常到做到深夜。在我的记忆里母亲那时候几乎没有睡过什么觉。晚上我们睡觉的时候母亲在做针线活,早上我们起来的时候,母亲还是在做针线活。小时候我就觉得母亲永远有做不完的针线活,家里没做完,外面的又送来了。   有时候我问母亲:“你这针线活什么时候才算做完?”母亲总是笑着说:“傻姑娘,我们就是做手艺的,有得做,才有钱苦,有了钱,我们才有得吃。”我听得懵懵懂懂的,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每天晚上父亲在缝纫机上做衣服,母亲就着父亲旁边的灯光做这些下手活。年年如此,天天如此,那种温馨和谐的画面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那饥饿的年代,母亲就靠着顶针和父亲一起养活了四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四个儿女。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都不再做衣服了。裁缝店一直开到父亲六十多岁,母亲也跟着父亲一直做到六十多岁。   父亲关了裁缝店。可母亲的顶针依然没有拿下来。母亲开始做起来鞋子。为姑姑叔叔做鞋,为我们弟兄姐妹做鞋。我们每家每个人都穿过母亲的鞋子,甚至连我的公公婆婆都穿过母亲做的鞋子。   母亲做的鞋子品种很多,有棉鞋、棉布鞋、棉拖鞋、棉凉鞋。有大人穿的,也有小孩穿的。母亲做的鞋舒服暖和。   母亲无论到那里做客,总是带着一只鞋底,走到那里都会看见母亲在纳鞋底。多年来,母亲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纳一只鞋底。   特别是家里儿孙辈中有怀孕做月子的女人,母亲一定要特意做一些布底的鞋,命令似的要求她们穿上。她说只有穿布底的鞋才不容易留下脚疼的后遗症。孩子们都很听话,都感谢老人家的关心。   但慢慢的母亲发现孩子们都不大愿意穿她做的鞋了。她知道她做的鞋孩子们都觉得土气,只有在家里穿穿,出门在外都不肯穿。   母亲看到自己做的鞋在家里“销路不畅”,就想办法外销。有一天母亲真把自己做的鞋拿出去卖了。   其实母亲并没有想到卖鞋。有一天,隔壁小厂的小青年对母亲说想请母亲给他做双布鞋,母亲很高兴地答应了。这小青年坚持要给母亲钱,母亲再三拒绝,但最后还是象征性地收了些钱。   这下母亲发现了商机,有一天自己偷偷地把鞋拿到市场上去卖了。开始不知道价格大小,鞋价格很低,但鞋却卖了不少。慢慢地母亲摸索出了经验,知道一双鞋应该卖多少钱。   母亲开始卖鞋我们都不知道,她也害怕我们知道,怕我们阻拦她。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了我,我就去找她,她觉得很难为情。我看着她那囧样,突然大度起来,不仅没有责怪她,还帮她做起了生意,母亲非常高兴。   但母亲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这样去市场卖鞋很不安全。我弟弟自己出钱请人把她的鞋一次性买光。母亲当时很高兴,以为人家看好她的鞋才买的。但回家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非常生气。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做鞋卖鞋,我们看她这么热衷于做鞋卖鞋,也就随她了。   我介绍朋友去买母亲做的鞋。事后朋友笑着告诉我,老太太卖鞋精着呢。原来朋友买了大大小小八双布鞋,母亲告诉她说就算三十块钱一双,还掰着手指头说“三八二十八,你是我女儿的朋友,给你点优惠,你就给二百六。”   我朋友笑着把钱给了她。听了朋友的话,我笑弯了腰。我的老母亲啊,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做生意了?   这些年来,母亲总是抱怨说现在顶针的质量不好,太软,没有过去的硬实。也是的,母亲的顶针使用率太高,慢慢地顶针上面就磨平了。   那次我出去旅行,无意间看见一路边摊点上卖顶针,看上去很硬实,我就买了一打回去送给母亲,母亲高兴极了,说这才是真正的顶针。   我跟母亲说:“你这辈子要把这些顶针用完。”   母亲笑了,“那要用几十年啊。”   “是啊,你要努力,你再过几十年就好了,我们就老有妈妈喊了。”   “好的,我尽力吧。”母亲笑眯眯地对我说。   七十年了,母亲一直就这样戴着她的顶针忙碌着。可是,在父亲病重去世的这一年,母亲拿下了顶针,也不做鞋了。父亲去世了,母亲精神恍惚了很长时间,我们兄弟姐妹就轮流陪着她。   有一天,母亲忽然喊着找顶针,她要做鞋了。我们知道,母亲已经走出了父亲去世的阴影。   母亲一生到底用过多少顶针,到底锁过多少纽扣洞,钉过多少纽子,锁过多少褂边,锁过多少裤脚边,做过多少鞋子,我无法考证。到底有多少人穿过我母亲缝制的衣服,有多少人穿过我母亲做的鞋,我无法考证。我也无法统计这样的数据。母亲的一生都在做这无休止的重复劳作,她从不厌弃,无怨无悔。   母亲八十五了,眼睛一点也不花,从来不带眼镜,我们都很佩服母亲有一双好眼睛。现在母亲还是天天做鞋,每天晚上还是在灯光下纳鞋底,还是天天卖鞋,只是不去市场卖鞋,只在家门口卖鞋了。   家有一老,胜过一宝。但愿母亲一直戴着她的顶针,再过十年、二十年,母亲仍然还能做鞋卖鞋!
作者简介
作者吴宏萍,女,江苏射阳人,生于1962年,大学本科学历,毕业于徐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高级教师。任教高中语文三十多年。爱好文学创作,多年来,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创作了数万字的小说、散文、随笔。
编者按
一篇十分温暖的文章,读来令人倍感温馨!作者母亲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因为外婆突发心脏病身体不好,所以早早就帮助外婆做起了针线活,顶针大,指头细,做活时母亲的手常常受伤,外公就想办法把顶针弄小了。这个顶针母亲一戴就是七十多年,以至于右手中指上戴顶针的地方都深深地凹下去了。母亲在十九岁时嫁给了会做衣服手艺的父亲后,又成了父亲裁缝店里的好帮手,常常为父亲做好的衣服钉扣子,或者锁扣眼、锁褂边裤脚边,常常熬夜到天明。随着生活的提高,做衣服的也越来越少,直到父亲六十多岁时才关了裁缝店。可闲不住的母亲就为了家里的亲人们做起了鞋子,后来发现商机又卖起了鞋子。家有一老,胜过一宝。作者孝敬母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尽力支持,并由衷感叹母亲一生都在重复劳作,从不厌弃无怨无悔的精神,并祈愿母亲一直戴着她的顶针,再过十年、二十年,仍能做鞋卖鞋!全篇文字精炼,语言流畅,母亲一生勤劳朴素的精神,值得学习与敬仰!力推欣赏!【编辑:梦锁孤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11120007】江山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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