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炕 壮美昭陵

我出生在关中农村的土炕上,至今冬季仍住着结婚时盘的土炕。这一辈子,和土炕有着扯不断的情缘。 三十年前,麦收入仓后,空旷的碾麦场四周就堆起一座座圆形麦垛。父母和村邻就趁农闲在碾麦场中间,摆起木炕盘模子抹炕盘,准备砌新炕。姐姐和哥哥降生在老家的土炕上,我降生在父母另立门户的土炕上。母亲常会在我们姊妹几个面前诉冤屈:“出你婆爷家,只拿了四个碗,三双筷子﹍﹍盖房打胡基,全靠村上人帮忙﹍﹍”
后来,一丈五的狭窄庭院中,五棵挺拔的白杨被砍伐,门前盖起一座砖土混合结构的大房。盘炕,自然成为父母的活计了。父亲借来炕盘模子,和起一堆稀泥,母亲帮忙端泥、撒麦秸,6到8张结实的大炕盘就抹好了。忙罢后的太阳火辣而强烈,一两天后烈日就晒得炕盘发白,等到能挺立时,父亲就把三个炕盘靠起再晒背面。不几天,炕盘就可拉回盘炕了。炕盘在炕面,胡基在下面当撑腿,火道留开,抹平炕面和缝隙,再阴干几天后,大土炕就在房子威武地产生了。
我们搬住大房后的冬天,母亲总把炕烧得温热。和炕一样大小的麦秸席上,铺起厚厚的棉褥子,再摆铺几张大棉被,我们姊妹几个就像小鸟睡在温暖的土炕上,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节目看得我们喜滋滋的。记得很清楚,因为房子黑暗狭小,上小学的我周日九点多,还钻在温暖的被窝,挪在窗前那一缕光处看小人书,等待母亲端来熬熟的热包谷糁就咸菜。多么想,给我一张大炕,让我重回童年,看到全家人相亲相爱的笑脸!炕己无,人已故,岁月无情,空留踪影。
在关中农村,一个男人家底好不好,就看他家房子多不多,一个女人干净不干净,就看她家炕铺整齐不整齐。几年后,由于家里新盖房屋设计不合理,泥瓦材料不结实,土炕上方的房子开始漏水。每逢阴雨天,母亲就在炕上摆起滴水的盆盆罐罐。后来,房子漏水愈来愈严重,土炕中间被泡塌,母亲就在炕中央支起木棍,放置几张大木板,炕面变得凹凸不平。房顶修复几次还漏水,父母盖不起新房。后来几年,每到天上下雨,母亲就躲在一处不漏水的炕上哭泣。出嫁的我们每遇到委屈的事,便回到母亲身旁哭诉,而母亲的苦楚却很少向我们诉说,更别说去女儿婆家住几天了。成家立业忙于生计的孩子们似乎都忘记了,他们曾睡过的土炕,已经千孔百疮。
我住的土炕,至今只烧过一次。三十年前,当浓烟四起,炕缝冒出的烟熏黑我崭新的被褥时,我很生气,立即去商店买回电热褥,从此,土炕再也没有烧过。婆婆开始几年还叨叨不休,埋怨冬天电费太高,自从搬进新房,住上大木床后,冬天房屋搭着火焰呼呼上窜的钢炭火炉,床上铺着电热褥,她再也不叨叨电费高了。或许,只有品尝过舒适的人才不会有怨言。
外婆家的土炕比我家土炕宽大,房屋也很明朗。小脚外婆生前总是把炕收拾得干干净净。蓝粗布方块格单子,四角压着砖头或嵕山玉枕,红的、绿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角。儿时,我们给外婆拜年,常见母亲姊妹几个围坐在奶奶热炕上,一张小方桌上摆着活计、好吃的。我们表兄妹十几个像铁打的娃不怕冷,不上炕,吵吵闹闹整个院子就像唱大戏。后来,年近九旬的外婆外爷相继去世,他们睡在温暖的土炕上,和儿女们流干留恋和不舍的泪水去了西天。土炕老房如今都被拆除,外爷外婆和土炕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道影像。
母亲从塌土炕搬到新房新炕几年后就因病去世了。她一生都舍不得吃穿,分分厘厘积攒着卖鸡蛋卖羊钱,怕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上不起学,想住上干爽的大房、土炕。她生病全身疼痛时,医生怀疑是风湿寒,因为母亲说,她在阴湿的土炕上住了十几年!
一张大土炕,曾因多少生命的降生而喜悦;又因多少生灵的离去而悲伤。悲欢离合,阴晴圆缺,不仅仅人知晓,土炕,也在亲历目睹过。
壮美昭陵,赵晓萍,陕西省礼泉县人。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摄影爱好者,千篇图文散见于网络平台。开通新浪博客壮美昭陵赵晓萍,天天快报,公众微信号壮美昭陵,宣传弘扬西部文化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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