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地带签约作家 ? 薛林荣专栏】养 儿 防 老 /薛林荣（上海）

养 儿 防 老
文/薛林荣（上海）
甲乙村有甲姓和乙姓两个老头，同岁，今年已八十好几了，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赤膊兄弟”。年轻时两人都争强好胜，表现积极，暗地里互相较劲，谁也不认输。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文化“扫盲”运动中，两人都脱了“盲”。甲还吟过一句诗：“我们一定要勤学苦干跟党走。”乙见甲吟诗了，自然不甘落后，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一急就说：“我们一定要革命路上同步走。”后来文化教员把他们两人的话合起来，把乙的走改成行，成了一句真正的诗句：“勤学苦干跟党走，革命路上同步行。”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两老头年轻时的精神思想风貌。随着两老头的各自结婚成家，甲老头先后生了三个儿子，乙老头先后生了三个女儿。从此，乙老头就偃旗息鼓，没有声音了。尤其是甲老头的三个儿子读书都非常优秀，相继都考上了大学，甲老头就更风光无限了，到处请他去介绍育儿的方法经验。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出了三个大学生，在当时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而乙老头的三个女儿，老大老二读完初中，就没再升学，小女儿总算考上了中专，户口农转非，算给他稍稍争得了点面子。时间慢慢过去，孩子们都先后结婚成家。甲老头的大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市区工作，在市区安了家；二儿子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在北京安了家；小儿子则去了国外，现已在国外定居。一家子人都很难相聚，甲老头再也风光不起来了，有的是莫名的凄凉和孤独。三个儿子的小孩，老夫妻俩几乎就没带过、亲过、抱过。大儿子家虽在上海，但他们宁愿花钱雇保姆带小孩，也不让母亲免费去帮忙，名义上是照顾母亲身体，实地里还是“高知”与农民的距离——大儿子是高级工程师，媳妇是教授。两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就更不提了。而乙老头的大女儿留在了家里，招了个上门女婿，生了个大胖孙子，家里也翻建了楼房；二女儿嫁了个本村的专业户老板，家境富裕，女儿也孝顺，经常给父母买这买那的；小女儿毕业后分配在县局工作，在县城里分了房，老两口想要上县城去逛逛，就在小女儿家住上一二天。此时的乙老头活的倒是滋润潇洒。随着改革开放城市化不断发展，两老头的村被动迁了，甲老头因三个儿子都在外，没有建新房，还是原来的几间平房，动迁后分了个两居室的中套房，老俩口住也正合适，只是自搬进城里住后，甲老头更感到空虚落寞和孤独，平日里想找个熟人说说话的机会都没了。乙老头家动迁后分了三套房，老夫妻俩单独住一套，女儿们住一套，孙子婚房留一套。二女儿家也动迁了，也搬进了城里住。一大家子人都住进了县城里，互相照应，其乐融融。一天，两老头在一个酒席上遇见了，甲老头动情的对乙老头说：“老友啊，我真羡慕你呀！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县城里，平时热热闹闹，有事互相照应，哪像我呀，每天就是两口子你看我，我看你。”乙老头立马回应说：“唉，老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家三个儿子个个优秀，出类拔萃，不是工程师就是教授、专家，有多出息，光宗耀祖是第一位的呀！我家三个女儿都是没出息的，出不了三尺地啊。”乙老头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喜洋洋美滋滋的。最近两老头家都出了点情况。先是甲老头的老爱人脑中风了，打电话大儿子赶到后，他妈已进ICU了，经过一番救治命保住了，但脑子不清了，人也半身不遂站不起来了。大儿子把母亲送到了康复医院，请了个一对一的护工。说实在的，八十多岁的人了，要康复起来也难，只是住在医院里心里多少是种安慰。甲老头一个人在家里也待不住，一清早就到医院来了，待到很晚才回家，几个月下来天天如此。一个病房的人都对这对老人很同情，进来后也没见过有子女来探望陪伴的，老太的病床前整天除了护工就是甲老头。大家都劝甲老头：“老爷爷，你请了护工的，用不着天天来陪的，也用不着每天这么早来，这么晚回去，自己身体也要紧。”老头却说：“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寂寞无聊啊，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习惯了，一天见不到她人心里就不踏实。”过了几个月，乙老头的爱人也住进了康复医院，与甲老头的爱人住在一个病房，她是洗澡跌了一跤，骨折了。乙老头的爱人住进来后，三个女儿轮流陪护，小女儿还没退休，就安排双休日，乙老头则隔三差五的来瞧一下。每到晚上，不是老大的家人过来，就是老二、老三的家人过来，不是带菜，就是带水果糕点什么的，大家都住在城里，来去也方便。反正乙老头爱人的病床前每天都有人，甚是热闹，一个病房的人看了也甚是羡慕的，都说三个女儿孝顺，老太太有福气。老太头脑也清晰，总是叫女儿拿点东西给甲老头的爱人去吃。一天，甲老头和乙老头又在病房里相遇了，甲老头一本正经地走到乙老头跟前说：“老友啊，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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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张同辉
作者简介
薛林荣，上海市松江区人，1954年生。早年曾种过田务过农，当过生产队会计、队长。1988年转编录用为国家公务员。现已退休，闲时喜欢读书写作。
《作家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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