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地铁(北新桥锁龙井,雍和宫抬轿子:地铁老员工跟我聊起那些灵异事件)

雍和宫地铁
地铁,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比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纵横于城市地下的地铁,最大的优势莫过于几乎不存在晚点的可能——只要你能挤上想乘坐的那班车。
比起拥有百年线路的英美等国,中国的地铁历史不算悠久,但是发展却十分迅猛。截至目前,我国已有32个城市开通了地铁线路。

从1990年到2020年,中国有地铁的城市将从3座增加到40座。
2009年9月,父母送我到北京念大学,第一次体验到了传说中的地铁。当时最大的感受不是拥挤,而是地铁站内外是两个世界:地面上的吵闹、喧嚣,对地铁站里没有丝毫影响;而地铁站内的拥挤、喧哗,又自成一套秩序。

拥挤是北京地铁站内最常见的现象。
一个城市的历史与秘密都藏在地下,搭乘一次地铁就相当于进行了一次从现在到过去的穿越。迷信的人认为,地下是埋死人的地方,阴气重,地铁线路贯穿了整个城市的地下,免不了会引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香港地区流传着地铁是“阴阳关”的说法,认为地铁站能够联通阴阳两界。

迷信的人认为在地铁里更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而在中国,当属北京地铁的灵异事件最为著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各种自媒体推送关于北京地铁灵异事件的文章,百度一下,能搜到更多。

地铁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
文章数量虽多,但是点开阅读,就会发现内容大同小异,很多文章甚至从句子到标点都一模一样,基本可以确定是从同一个源头流传出来。
总结了一下,这些数量看似庞大的文章,基本都是围绕四件事:
北新桥锁龙井。修地铁北新桥站的时候在地上挖出了一口古井,井中有铁链,铁链拉不到尽头,井中有怪声传出,还往外冒黑水,据“懂行”的人说是明朝时井中锁了一条龙(也有说是锁了一个小孩),这口井是海眼,乱动就会海水倒灌,淹了整个北京城,所以地铁便改了原定路线,绕开了这口井。

没有找到当年挖出的那口井的图,从网上找了一个差不多的做示意。
雍和宫抬轿子。地铁雍和宫站一个值班的男员工,夜里值班的时候看到站台上有穿着古装的人抬着轿子走过,第二天便坚定地辞职,之后去向不明。

因为毗邻雍和宫,地铁站也有了一层神秘色彩。
十号线的无头尸。十号线很邪门,以至于有两站一直没开通,后来还在隧道里发现了一具没有四肢头颅只剩躯干的无名女尸,所以十号线每天早晨开通后,在对外开放前会空载一趟,叫“蹚道车”,确认线路没有问题才会载客。
送灵末班车。相传北京当年修建地铁的时候,在底下挖出了大量的棺材尸骨,坟墓被掘导致大量魂魄成了孤魂野鬼,于是开始阻碍地铁施工,出现无故塌方和各种事故,工程方只好请得道高僧前来做法,并且保证以后每晚23点以后(子时之前),会关闭地铁,然后让列车空驶一个往返,将被惊扰的魂魄安稳的送回原地休息。之后地铁施工便顺利了起来,并如期完工。
以上四个,是各种版本的“北京地铁灵异事件”中最常提起的故事,此外还有几个鬼魂乘地铁、下车的地方没有地铁站等有着明显漏洞的故事偶有提及。
因为喜欢追根究底,我带着对这些灵异事件的好奇,专门去拜访了在北京地铁工作的朋友老童。
老童并不老,今年三十出头,但在北京地铁已经是老员工——自2004年技校毕业,已经在北京地铁站里工作了十几个年头。而他所在的线路,正是以“邪门”著称的十号线。
我来到老童工作的地铁安贞门站,时间已近中午。老童忙完手里的活儿,见我来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吃饭去,咱们边吃边聊。”
地铁站里自然没有食堂,员工吃饭都是自行解决。出了地铁站,老童领我来到了元大都遗址公园旁边的一家小饭店,店面很不起眼,但据老童介绍,这家店的黄焖鸡十分好吃,双皮奶更是一绝。时值饭口,店内坐满了食客,有不少都是地铁员工。老童跟同事们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找了个靠边角的桌子坐下。

元大都遗址公园,就在地铁安贞门站旁边。
说起北京地铁的灵异事件,老童表示基本都是不靠谱儿的:“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我在地铁站工作十几年,只在刚上班儿的时候听说过两件事儿。”老童所指的,就是雍和宫抬轿子和北新桥锁龙井事件。
在网上流传的各种“北京地铁灵异事件”中,对雍和宫抬轿子事件的事件描述都是“不久前”,但据老童介绍,这个传闻流传已久,90年代就有。他们也是听同事口耳相传,最早出自谁之口已不可考证。常有人说雍和宫地铁站邪门,但怎么个邪法,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多半是借势附近雍和宫的加油添醋。
至于北新桥锁龙井的事,老童表示2003年的时候修地铁5号线,确实在地里挖出了一口井,往外冒黑水,里面有声音,井里还有长度未知的铁链,当时的新闻曾报道。

2003年的《北京青年报》曾经报道过五号线上挖出的古井。
但与大多数吃瓜群众所想不同的是,井里冒黑水、有声音并不是传闻中被锁的龙王要出来,而是与地质问题有关:锁龙井的下面其实是暗河,所谓的“锁龙井”就是控水井,用来防止暗河下游发生水患,井里的声音来自暗河水流的回响,而井里拉不到头的链子其实是用来堵井眼用的——跟现代人用高标水泥堵暗河的方法如出一辙。把铁链子拉出来,导致被封堵的井眼又通了,新水流进来,自然就将之前处于静止状态、已经变质成黑色的发臭的水冲了出来。

锁龙井其实是一种水利工程。
实际上,中国很多地方都曾发现过锁龙井,情况大同小异,都是井里沉铁链,拉铁链会泛黑色臭水。

中国很多地方都发现过锁龙井。
当时北新桥古井之所以影响了地铁施工,并不是因为怕海水倒灌或者有龙会出来,而是因为发现了古迹:施工的过程中在井边发现了古代的砖,导致了文物部门的介入。因为那口古井的来历未知,处于文物保护的目的,地铁修建只好绕道了。
至于十号线的无头女尸案,老童表示更是无稽之谈,“在十号线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传闻中说十号线邪门,通常会用有两站至今未开通做例证,实际上西局和丰台两站早已开通,十号线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环形线路。

地铁十号线的丰台、西局两站一度未开通,但是现在已经通车。
我点点头,又问起了空载的末班车,这应该是最广为人所指的灵异事件了。老童表示,北京地铁晚上偶尔会在停止载客后空跑一趟,但目的调试车上的各种系统,例如牵引,制动还有PIS等。老童拿出手机登陆了北京地铁的官网,点开了地铁运行时间表给我看,“北京很多地铁线路过了11点依然有车在跑,所以子时之前停运地铁的说法站不住脚。”

其实北京大部分地铁列车的末车时间都晚于23点。
最重要的是,即使地铁列车停运,地铁站内依然是工作状态。老童告诉我,地铁里面其实通宵都有人在工作,根据不同专业进行不同分工,车辆、通号、机电、供电、路线、建安等,有时会有400人连夜施工。所以夜里的地下并不安静,末班车送鬼魂回家安歇云云,全部都是不了解地铁内部工作的人的想象。
其实,空载的地铁的末班车的传闻并非北京特产,这种说法最早是从广州地铁传出的,并将之称为“灵魂列车”,后来被官方辟谣。

末班车空载的灵异传闻最早源自广州地铁。
相比之下,十号线的“蹚道车”传闻更符合真相:每天早上载客之前地铁确实会空车行驶一圈,作用也是确认路线无误,但是并不是专属于十号线,每条地铁线路早上都会跑这么一趟车。这也不难理解,地铁轨道上从早到晚都有车在跑,中间根本没有停歇的空当,所以有问题要早确认。地铁系统内部将这趟空车称为“压轨车”,顾名思义就是检查轨道是否正常的车辆。
聊到这里,黄焖鸡和双皮奶不知不觉间都已吃光,老童结了账,然后对我说:“我领你去看看地铁里面是啥样。”
地铁安贞门站离元大都遗址公园很近,老童通常吃完午饭后会在公园里转转,这是他一天中唯一能见到太阳的时间,但是今天为了让我长点见识,他便取消了饭后散步的惯例。
地铁站内安检机器对面的墙上,老童推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红圈中的人背后的小门里,是地铁员工真正的工作区域。
老童告诉我,乘客们每天看到的站台、走廊、电梯、闸口之类,其实连地铁站内空间的40%都不到。地铁站里真正关键的地方,乘客们根本看不到,只有地铁员工才能进入。
门后那条低矮狭窄的走廊两边,有着大大小小的房间,尽管大部分的地铁员工都去吃饭或午休了,但是房间里的人依然不少,可见工作时间会更为拥挤。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地铁职工,平时被我们最常见到的安检员,反而不是典型的地铁员工,而是委托第三方公司招聘来的人员,属临时工性质。北京地铁的正式职工,全部都是北京土著。“因为逢年过节可以保证在北京,方便加班。”老童解释道。
穿过拥挤的工作区,老童领我来到了设备区,光线变暗,也安静了很多。支持地铁运行的机电设备都集中安放在这里。这里平时是没有人的,所以等都关着,黑漆漆一片,老童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把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下。灯虽然亮了,但是过道里仍显幽暗。这里走廊连走廊,房间套房间,七拐八拐,宛如迷宫。
老童推开了一扇门,引我走进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他按亮了墙上的灯,我发现这是一个约1.5米见方的小房间,房间里空无一物,但是每面墙上都有两扇门,不知通往哪里。如果不小心把进来的门关上了,一个转身便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扇门进来的了,因为所有门都一个样。
没有认识道的人领着,在这里迷路绝对是必然事件。
老童推开一扇门,领我继续往前走。穿过一条没有灯的通道,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十分强烈。老童告诉我,这是通风设备在运行,“它要是不响了,地铁里的人就得憋死了。”
拐来拐去,老童没有领我走来时的路,但还是把我带回了进来时的地方。
老童问我有何感想,我说比起传闻中的那些闹鬼事件的发生地,其实地铁员工工作的地方更像闹鬼的地方,试想半夜一个人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穿行,有比这还惊悚的吗?可是传闻中的灵异事件不是发生在站台上,就是发生在隧道里,简单来说都是普通乘客能看到的地方。

我们平时常到的地铁站台、地铁大厅,其实只是地铁站内部的一小部分。
老童点点头,“北京地铁频开新线路是最近十年的事,2000年以前只有1号线和2号线两条线,而那些传闻大多是十年以前的,这么多年都没更新过。如果说修建地铁动了地下的东西,那么近几年的同类事件应该更多才是,没有理由修两条线就频繁出现问题,修十来条反而风平浪静的道理。”
我点头称是。老童认为所谓的灵异事件都是不了解地铁站内部构造的无聊的乘客瞎编出来的,反正那些年摄像头不普及,没有对证怎么说都行,现在摄像头到处都是,移动互联网又十分便捷,谣言自然立不住脚。
“地铁站内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由终年见不到阳光,免不了让人产生阴暗又神秘的联想。”一些历史悠久的地铁,因为脏乱差又疏于管理,常常成为犯罪事件的滋生地。比如纽约地铁,就曾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每星期犯罪数量达250起,这也强化了人们头脑中地铁与恐怖的联想。
午休时间结束了,老童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我也告辞离开。
其实仔细想想,北京地铁真正恐怖的地方,根本不是灵异事件或者闹鬼传闻。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北京地铁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拥挤。

以客流量大而闻名全国的北京西二旗地铁站。
回家的地铁上,我发现初中同学的微信群十分热闹,原来老家长春开通了地铁,很多同学正在分享自己的乘车体验。
不知道2017年才开通的地铁,将来会不会有灵异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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