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尖寨游记

曾经听人说起过苗尖寨,在我的潜意识中,大凡“寨”、“堡”之类都带有一层神秘的面纱,应该有独特的世俗风情。这意识虽然无稽,但让我心为之跃跃,有一睹其风采的冲动,况且,还听说,那地方曾作为外景地拍摄了一部微电影《萤儿飞》,可想见,其地定是别有一番风景的。终于在上个星期六的上午,邀了三、五好友成行,去了苗尖寨。苗尖寨隶属桐城市唐湾镇。驱车自桐城出发,沿桐潜县道西行。时值早春,虽然阳光明净,但微风中还是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恰是这微寒让我神清气爽,丢了往日的萎靡慵懒而抖擞了精神。车行几公里后就进入了山区。路面平整洁净,只是伴山而行不免曲折环绕。从车窗中眺望山路,如带如线,无尽止地盘旋延伸,似是要牵着我们通向幽深的山腹妙境。行程三十多公里,经黄甲到了唐湾。唐湾镇就坐落在这四面环山的盆地。在新近桐城市政协编纂的《桐城记忆》一书中,对此地有过简要的评述“人文唐湾,遗存丰富……四面环山,阡陌纵横,屋舍俨然,颇似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这简评如我亲临其地的所见所闻倒是准确恰当。我们的目的地--苗尖寨就在唐湾镇北,上山一公里许的半山腰处。经唐湾镇北上,路窄,仅容一辆小车通行;路险,一边依山,一边悬崖,且陡峭如壁立。好在路途不长,仅一公里之距就到达了寨门入口。入口处有当地毛竹搭建的“寨门”,呈飞檐亭阁制式。阁门正中是隶体的“苗尖寨”三个大字,两边的竹廊有一副对联“人间仙境在此地,世外桃源奂他乡”黑底金字,皆为隶书,是桐籍书法家张清波先生的墨宝。字体高古而厚重,为苗尖寨增添了浓郁的人文气息。寨门的右侧是黝黑的山体峭壁,峭壁上有流泉飞瀑,因时节在枯水期,瀑布没有想象中的奔腾喧豗之气势,倒似一匹素练悬垂于天地间,有飘逸之美。进入寨中,映入眼帘的是几栋现代的富丽堂皇的别墅。酱红色的琉璃瓦和粉白色的瓷砖墙以及清冷的不锈钢围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别墅后面是一排破旧的断壁残垣一般的房舍。这番景象让我有一丝失落感。在当下的社会,装饰豪华到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业已司空见惯,于我已然产生了“审美疲劳”。而原先在我的潜意识中的带有神秘色彩的苗尖寨竟是如此的荒芜,在这里,现代与传统的冲撞是如此的凸显。也正是这种冲突勾起了我对传统的眷恋情愫,那刹那间的失落反而荡然无存了。我在寨中间的场地停好车,径直走进了那排破败的老房子。老宅大门的正中有一块硕大的牌匾,依稀能辨认出“宝婺增辉”四个雄浑的大字。题写者和年代都已斑驳得无从考究了。辨其字意,大约是祝福此宅中一位女性的寿诞。牌匾和整个建筑倒是融洽,一样的在败落中透着一股历史的沧桑,承载着厚重的记忆。老宅为四进五开间,砖木结构。由三处天井串连。每道大门皆设有木质门槛,主体为穿斗式构架,木柱穿枋,挑梁,起二层阁楼,柱瘦而梁肥,屋内装饰有花草纹饰的木雕窗和屏风。墙壁是烧制的清灰砖垒砌。砖体紧致密实,较常用砖宽大而厚重。从整体建筑的风格、制式、用材来看,有徽派建筑的影响,建筑时间也应该在清朝中早期,有三百两左右的历史。老宅的主体部分保存较为完整,至今仍有村民住居其中。随着时间的递进和人丁的增加,在主体房屋的两翼各有续建,而续建的大部分房屋其构造、用材及质量都远逊于老宅主体,现多为危房而闲置。仅从这座老宅的建筑上似乎能看出寨子由盛而衰而弃的历史变迁过程,这和全国大部分古村落的演变脉络一致,正在步入消亡的边缘。我的心情也随之由叹服到遗憾到不舍。。。走出老宅,和原住民攀谈得知,老宅确实有过曾经的辉煌,现在仅有不到四十人住居,且以老年人为主体。大部分入口都陆续流入了城镇和都市。这不争的事实让我站到寨子的至高点上,来环视着这个垂垂老矣的村落。一般意义而言,城有郭,寨有墙,可这个小村落取名曰“寨”,在地理位置上却有不凡的大气势。三面逶迤的群山做了它的依靠,像极了一把明朝的太师椅安放在这山峦呵护的怀抱里,成就了这一方“人间仙境”,唯有东南方向,开阔空旷,可以极目远眺。刘勰在《文心雕龙》的首章曰“仰观吐曜,俯察含章”在这能找到实景地注释。举首望天,天是湛蓝如洗,有几朵白云悠闲轻浮,亘古高远;驰目远观,山下梯田如波似浪,阡陌交错,将贫瘠和辛酸拥在深沉的静默中;游目环顾,崇山峻岭,草木芃茂,虽是冬末春初之际,在一片枯萎的灰白中,有一簇簇艳红点缀其间,那是山桃花在绽放,待到桃花谢了,大山就醒了,会是漫山葱茏,满目苍翠的一派盎然生机。。。时近中午了,太阳洒在身上,暖暖的,似乎要将我融在这春天里。空气中有了草木燃烧而特有的芳香味道。寨子里有人家在做午饭了。我注视着这个小村寨,屋舍上升起袅袅炊烟,墙根下有狗在卧着,篱笆下有鸡在刨食,一畦油菜花上有蜂儿在飞舞,源自深山的泉水涓成小溪绕寨欢唱,有老者从田间地头不紧不慢地回家。。。。这一切让我陶醉,好美啊!好静啊!好安逸啊!唯一遗憾的是,我没看见,扎着羊角辫,穿着花衣裳,背着小书包跳跳跃跃放学回家的孩子。在一位热情的村民家里吃了午饭。饭菜不算丰盛,但我品尝到了久违了的存在记忆中的味道。辞别了主人,辞别了寨子,我们一行驱车回家。一路上看见所有进山的路口都有老人守候着,为的是防止有人带火种进山而引起火灾。也看见穿着灰黑的衣服,扎着粗布的腰带,背着竹制的筐子的老者安静的行走在山道上,大有苏东坡所说的“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定与安详。是啊,山让他们一生胼手胝足的辛劳而收获着贫穷,也是山让他们在辛劳和贫穷中自觉与不自觉的达到了生活的最高境界--无争与恬淡。他们爱着生于斯、长于斯也会终老于斯的大山,或者说,他们也是山的组成部分。现代的所谓的文明将古村、古寨硬生生地剥离出我们的生活,我是真的不舍!真的恨而憾!因为于我来说,那些是我生存精神中的根本。我们在城市的喧嚣中追逐着,得到了一个白天的热闹,也得到了整个夜晚的孤寂;在灯火辉煌里、在觥筹交错中得到了混沌的虚荣,也得到了清醒后的悔恨和迷茫。用青春华年去追逐灿烂辉煌,等到精疲力竭时,再用后半生为“持盈保泰”而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终了,当你“衣锦”时而无乡可“荣归”。这岂不是悲哀?我如此说并非是我高妙到不食烟火的“安贫乐道”之境界,而只是想着也努力的做着,可以不“安贫”但必须有“乐道”之追求。因为人毕竟不是吃饱了就能一生幸福的动物。苗尖寨离我远去了,但在我的意识中沉甸甸的存在着。因为,我将热闹活成了烦躁,它将清贫和艰辛注释成了恬淡与隽永。? 精华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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